杀妻证道以后

我来捍卫凌辰同志做1的权利。

【辰暮】偏航

叶子暮在休眠前和苏醒后看到的唯一画面,都是凌辰在操作台前的背影。

凌辰总是习惯最后一个进入缓冲舱,直到检查完喘振点,确保句法调制无误,飞船各项功能运转良好,所有指示灯都会稳定且持久地变绿。而叶子暮一向信任凌辰对船舱里任何操作面板的掌控,他本人对于句法一窍不通这件事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之一,他知道他的朋友是位很好的句法师,也许是最好的。

跨星际旅行的时代,人类借助外星高级文明制造的被称为“喘振点”的装置实现了星际超光速旅行。这些光圈是直径约两公里的环状小行星带,内部中空,被一种似乎在不停运动的液态光填充。实际上这东西和虫洞的原理完全不同,后者将两个点在空间内折叠实现迁跃,喘振点更像是未知外星高级文明建设的星际高速站,数目极多,在太空中宛如分散的巨石阵。

但这个文明已经消失了。人类花费了大约两个世纪,成功破译出启动喘振点的部分符文,叫做“如尼”,并用AI编写指令。这种用于在两个喘振点间实现超光速传输的特定指令被称为句法,往往相当复杂,而AI的精准度又过低,在一段旅行中如果使用超过两个传送点,自动的句法编写就会产生极大误差。人类中有一部分对此天赋异禀的人,能够对句法进行调制,在涉及多个喘振点的旅行路线规划中,这种能力可以极大降低旅途耗时和成本。调制完全凭借对如尼符文的直觉完成,这类人就被称作句法师。


按照路径规划,现在他们本该在最后一个光圈里驶出。但这一次,叶子暮没有听到喘振点引擎在隆隆作响,那种声音通常可以让他在缓冲液里醒来的疼痛中找回一丝安定。这种糟糕的痛感起先会绞碎你的肌肉和血管,你不能说话,有那么片刻甚至呼吸困难,当你在平衡舱里待得太久,这种后遗症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叶子暮缓慢坐起身,静静等待躯体从压迫呼吸道的剧痛中过渡出来,感受四肢重新回归支配的体验。操控台前的青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帮他断开了连接,询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叶子暮能感觉到自己声带的滞涩,他试着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熟悉的面孔和声音让他的平衡舱反应有所缓解,“出什么事了?”

“一点路由错误,我们的返航可能要延期了。”

凌辰扶了一把站不稳当的叶子暮,免得他摔倒,接着带他去看全息屏上的航道,“航行数据我刚查过了,我上传的句法没有问题,是塔台那边出了故障。”

“那要很久吗?”

“也许不会。这种情况不算常见,咱们运气不太好。”

他说着调出航行日志检查船体的停泊状况,叶子暮走过去想要帮忙,看了一会儿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全息显示屏幽幽的蓝光照亮凌辰脸侧几缕棕褐色发丝,叶子暮在一旁看着,忽然很想帮他把它们拨到耳后。

他的手指微颤着挣扎,再回神时指腹已经堪堪擦过凌辰的耳廓,对方没有躲开。

叶子暮收回手,悄悄摩挲了一下指尖,小心地观察起凌辰的表情。

“......我们现在在哪儿?”

“王良四区,”青年神情专注,只是看着坐标落点皱眉,“偏差比我预想的要更远。”

王良四的主体是K巨星,位于本星系泡边缘。透过观测窗,能看到他们正停靠在一个星港,停泊仓里杂乱的电缆和机械臂上被固定的其他飞船表明这是某个维修码头,他们的飞船穿过了错误的喘振点,然后被维修船拖到了这里。

“错误数据还在上传,等调度台答复吧。这群人办事效率一直不太高,我们得在这儿待几天了。”


他们最后在边陲空间站的酒店住下来,这个被建立在小行星上的空间站深深嵌入岩石里,酒店是多层结构,考虑到观景体验,采用了大量的玻璃穹顶设计。叶子暮再次见到凌辰是在吧台,他们身周就是环绕的拱形观景窗,漂浮着星群和陨石。

叶子暮没什么胃口,晚饭时吃得不多。他知道,只有在明天醒来之后,那种恼人的平衡舱反应才会彻底消退。凌辰点了金方威士忌,他只要了一杯低度数香槟酒,在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时,叶子暮怀念起地球上的风声,和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感觉。

超光速旅行清晰化了宇宙的样貌,有些人因此患上严重的深空恐惧,叶子暮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种时代病。这类人注定不能从事跨星际相关工作,实际上,虽然人类已经在距地球100光年内展开了许多商贸活动,但对普通人民的生活并无太大影响。尽管现在已经有办法让飞船在太阳系以平均1000光速的速度移动,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就业意向,或者对星际旅行并不感冒,很多人可能一辈子甚至都不会离开地球。

人类的恐惧大多复杂而离奇,恐惧大海,恐惧空旷,恐惧黄昏,甚至恐惧月光。恐惧诞生的缘由说法不一,有人说来自基因里深层的印刻,有人说一定发生在童年时期。但叶子暮不认为这是一种疾病,起码不是需要矫正的那种。因为很明显,症状没有发展到足以让他重视其严重性的地步,而他也不想因此扫了朋友做旅行计划的兴致。

在旅途的最初,他们的飞船先是路过小行星带,接着与木星磁力圈的前缘正面遭遇。一阵颠簸过后,透过圆弧形的观测窗,叶子暮看见眼前正在缓慢放大的气体行星,强烈的喷流将交错云带吹往反方向,掀起橘红色波浪,质感犹如厚重的油画。困在两道云层间的漩涡形成红斑,危险地流动着浑浊的粉红与褚褐色,他们穿行在木星的云气风暴里,又在被巨大的引力捕获前逃离。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漂流,叶子暮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这种“在路上”的状态。没有恐惧,只是一种震撼。宇宙在他面前铺展开一片衣角,斑驳的辉铜矿晶体做底色,星云中心附着有冷冽的光,丝绸般覆盖了鸢尾蓝色的尘埃,闪烁在没有星点的漆黑里,引起空洞的回响。他们经过裙裾一样蹁跹的土星环,凌辰指给他看,并告诉他这最终也会消失。

“在磁场的牵引下,行星环上的冰和岩石残骸会以环雨的形式掉落,大概在一亿年后就会完全消失。”

“似乎太过漫长,是不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这正是宇宙最擅长的事。如果把宇宙137亿年的历史压缩为一天,那么地球在这天的下午4点成型,恐龙诞生于晚上9点,又在大约4小时后灭绝。而人类文明,诞生在这一天午夜的11时59分59.96秒。以宇宙的尺度来度量,人类的一切荣光,也不过是这0.04秒。”


0.04秒吗?

叶子暮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小数,好像也就理解了人对于深空的恐惧。

那实质上应该是巨物恐惧症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对海洋的恐惧可以缩影为恐惧未知,但太空的未知是无害的,真正让人为之惶惑的是其无限性:人类的一切爱恨意气都显得微小,你甚至会觉得没有必要谈论蜉蝣般的生命。许多人在此处陷入虚无主义,但那时候叶子暮望向窗外,弥漫的星云像扇月斗鱼宽大的尾,他看着那些来自几万年前的炽热而瑰丽的色彩,忽然渐悟了。

亲眼看见和只看到图画是不一样的。后者的情况是,只要关掉显示器,宇宙就消失了,你仍然处在自己舒适而熟悉的房间里;但当你真正置身于太空时,就很难分清,究竟是宇宙在你面前坦露,还是宇宙逼迫你向它坦露自己。

巨大的时间跨度把人的渺小湮灭在浩瀚星空里,太空淡化了他作为英雄的部分,把更多的人类本性归还给他。没有闪光灯,没有亟待拯救的灾难,没有呼救声,任你是何种不凡的英雄,宇宙只以其寂寥回以一视同仁的凝视。你不对宇宙负有责任,因为没有那种资格。在这壮阔的沉寂之中,叶子暮想到了很多事情,思绪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好像有另一个自己睡醒了。他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恐惧,回顾一个个体短暂而浅薄的一生,看到他对命运做出的所有让步,和最后空空如也的掌心。一切成为浮光掠影,他发现自己没有做太多决定就走到了今天,却在这一刻生出一种想要握住什么的强烈冲动,逐渐在有限的生命里觉醒了一点真正的渴求。

他不是没有私心的。如果命运的用意无论如何曲折,终将不可考,如果剩下的人生已经一眼就能望尽,而你无法得知自己曾确切地拥有过什么,直到你真正失去它们。你明白永恒是谎言,存在只是昙花一现,任何意义都需要迎接尘土般的覆灭......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只让他意识到一件事。

叶子暮转过头,眼神和思绪一起游弋着,像凋零的花瓣,飞旋在空中,悠悠地打了个转,最后轻轻飘落在那个身影的肩头。

最起码,不要让他自己一个人。


叶子暮有时候会觉得他和凌辰的命运本该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然而不知为何竟被牢牢焊接在一起,形态扭曲。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故事原本会这样收尾:局外人听完最后的结局会觉得于心不忍,但只有两个当事人明白,不论在旁人眼里彼此如何合衬,也只是普通友人,不是爱人。

每次想到这个念头,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耳朵和鼻腔里,充满了平静又汹涌的海洋。

但他身体里还躲着一个孤独惊恐的孩子,想要抓住星星,想借一点光亮用来活命,不在乎掌心是否会被棱角刺得血肉模糊。

所以他不可避免地动摇了。叶子暮开始想,是不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多年后再想起凌辰这个人,只能用“我曾经有一个朋友”来向旁人提起。他更怕的是那时的自己竟也只会觉得满心遗憾,或者太多的欲说还休。人是贪心的物类,英雄恐怕也在此间,不能免俗。他确信这和那种人们通常会在夜晚做出的决定都不一样,他开始觉得自己有话想告诉凌辰,但不确定是不是现在。实际上他甚至也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但起码他开始想要说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你要怎么称呼这种情感?依恋,信赖,或者爱,似乎都显得过于笼统。叶子暮觉得它首先应该是一种出于求生意志激起的本能——人人心里都需要有一个安全出口,火灾来了知道该往哪逃。就像此刻,凌辰只是在他身边安静地伫立,就能够轻而易举消除他的恐惧,让他知道自己在宇宙间并非孤身一人,知道自己最终会被带回到地球——然后,唯有在此基础之上,才能再去附加别的意义。

再等等吧,叶子暮这样告诉自己,再等等,等到落地。



吧台唯一的光源来自立柱式酒柜上暖黄色的装饰灯,叶子暮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光圈模糊,凌辰整个人像一张没有对准焦距的照片。

两个人间的氛围熟悉而放松,这种氛围恍惚间把叶子暮带回地球。他们闲谈的内容大多随意,大多数时间是叶子暮在诉说,只有一次,凌辰少有地跟他聊起自己的工作。那段时间凌辰一直很忙,将近连续加班了一周才有时间赴他的约。阳台上晚风吹拂,他们面朝夜空,凌辰看起来比往常心情都要好,他跟叶子暮谈起最近接手的项目,有关于宇宙中定点目标的句法编制,和开拓星际高速公路网新区域的构想。

“我们花了近两百年,才掌握了太阳系周边一部分喘振点的启动方法。但目前所有的主流观点都认为,光圈所连接的超光速传输网络只存在于本地泡内。”

他笑,眼里有一点轻蔑:“但人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操控它。知道这种巨大的科技断层意味着什么吗?”

——“你会给蚁群留下一台发电机吗?”


叶子暮都无需费神思考,他知道现在自己只需要做好一个聆听者。但他开始觉得,甚至就连凌辰身上的这点傲慢也傲慢得让人喜欢。

凌辰把随手拿起的橘子一半一半掰开,给他看那些被扯断的白色经络,像蛛丝,“这种网络覆盖的范围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庞大,起码绝对不会只存在于太阳系气泡。那些位于本地泡边缘的大裂隙,由于星际物质密度过高,光线无法穿过,造成了一片不可观测区,天鹰座裂隙就是其中之一。没有人知道本星系泡外是什么,这个问题与宇宙之外又是何处微妙地重合起来。如果能够编写出对其定点传输的句法,人类就能走出本地泡。现在的困难是,一般的句法师都不具有这种能力,其次,一旦抵达,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返航的方法。”

叶子暮把橘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不知道应不应该吃掉教具。但凌辰好像已经没有话要说了。

想要编写出通往天鹰座裂隙的句法,找到宇宙之外的宇宙,听起来疯狂又不可思议。但叶子暮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朋友,许诺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等到了那一天,我来做你的见证人。”

凌辰看他一眼,也跟着笑了。

他说:我不让你等太久。


叶子暮和凌辰同是理科生出身,但自认头脑不如他。没有句法天赋,对物理学也没什么想法,如果不是凌辰从事这种工作,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和宇宙产生交集。但这不妨碍他喜欢听凌辰谈起所有的这些,他也喜欢看凌辰专注工作的样子。不管见过多少次,叶子暮还是会觉得那真的很迷人,包括他构建那些六边形符文矩阵时使用的近乎魔法般的手势,眉间的从容,眼睫翕动的频率,脸旁碎发在幽暗光线里会是柔和的砂金色......

——等等。

叶子暮的思绪微妙地在回忆里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是金色?


这个疑问如同一颗陨石,高速坠落到叶子暮大脑,同时也一并撞击了他的眼球。场景开始动荡,视野边缘发黑,凌辰的脸在他眼前晃出几层重影,颜色杂乱。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但不知究竟是想看清记忆里金发的挚友,还是眼前这个棕褐发色的凌辰。越是集中注意力,眼前反而越发模糊,很多人会在梦中有类似的体验,当大脑意识到你正身处梦境,原本的世界就会坍塌,把你的意识驱逐出去。

然而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开口了。

他说,你应该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凌辰?”叶子暮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困惑,“这里怎么了?”


“你并不在王良四区。或者说,我们不在。”


震荡停止了,但产生的余波还在他的前庭里回荡。叶子暮对眼前的状况一头雾水,但他隐隐觉得不安,下意识去看凌辰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在里面找到了过量的怜悯。


“我不是你的那位朋友,”那双满含怜悯的眼睛如是说道,“我很抱歉欺骗了你,真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实,所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什么事实?你在说什么?”叶子暮猛地站起身,觉得周围的星空在那个瞬间全部朝他逼近。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凌辰呢?凌辰在哪?”


“你一直都在平衡舱里,从未醒来。”


“你是谁?”

叶子暮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应激性在报警,他的嘴唇开始麻木。眼前的青年还是那张脸,但他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凌辰了。


“我们是最先一批误入这里的飞船。后来的自裂缝穿过的迷途者无一例外是坠毁,而且船体受损严重。我们接受了无法离开的事实,用仅剩的物资在这颗小行星上建立了自己的空间站,搜寻迷途者里幸存的那部分。我们把那些飞船拖到这里,安抚每一个迷失的灵魂,直到他们能够承受住真相。如果有必要,我们根据他们的记忆模拟出情境,尽可能制造能让他们感到平静、幸福的结局。

“但,只有一件事让我意外:你们是降落到这里的。起先,我们以为是他们回来了。”


“谁?”


“建造了这些喘振点的文明。这些航线曾经横跨整个银河系,但后来由于未知的原因,也许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这个文明消失了。因为失去维护,星系间的传输通道全部断裂了。”


“你是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模拟出来的。”叶子暮觉得自己的声音再次丢失了,他努力地想要理解这一切,“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太阳系内了,对吗?”


“比那还要远得多,”那张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怜悯而悲伤的神情,“这里是大麦哲伦星云,你们的飞船已经航行了一百五十多年。等到我们发现时,这艘船上唯一具有生命体征的智慧生物,只有你一个。”


由于过分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叶子暮甚至暂时地失聪了。一切听觉化为微弱的蜂鸣,伴随着失重般的眩晕,所有业已消解的恐惧重新凝聚,终于在此刻彻底登临到一个峰值。身周环绕的星空转动起来,像是有无数只眼睛,每一道照射在他身上的光束都如同冷冽的视线。他开始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



“你的脸色不太好。”凌辰从操作台旁关切地转头看他。


“……我睡着了。好像做了个噩梦。”叶子暮在座椅里直起身,按了按太阳穴,面容疲惫。

船舱内安静而舒适,飞船依旧平稳前进,穿梭在深黑宇宙中,他们的行程尚未过半。叶子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试图回想刚刚的梦境,阴云里隐约透出一点光线,他不确定其后会是闪电还是阳光。舌尖似乎还残留有酒精的味道,带来轻微的眩晕感,一些琥珀色的影像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


“我早就说过,你的神经太紧张了。北科院工资最高的句法师给你做驾驶员,你得看起来开心点。”凌辰笑道,“待会可能有点颠簸。”


叶子暮点点头,凌辰说得对,也许只是在地球上的生活一直让他的神经太过绷紧。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尝试着放松,那些昏黄的画面淡出他的大脑,转瞬即逝,在记忆边缘粉碎得不成样子,紧接着被一个新的念头顶替。


“凌辰。”

叶子暮看着朋友的侧脸和他棕褐色的发丝,突然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不再去想关于雷电和阳光。

他说: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远方,在他们面前,在观测窗之外,正在逐渐靠近的,是木星云层里永不停息的橘红色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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